贵州玉屏||龙林:不想只描身后影 更想去追眼前光

不想只描身后影更想去追眼前光

尹雪梅 牛璟祎

龙林善编织,一坐就是一整天。他思路清晰,手指灵活。在他手中,竹片变成篾条,篾条再变成竹编品,龙林的劳动成果就凝结成形,成为亲朋乡邻生产生活的趁手工具。

龙林是个盲人,他学习竹编技艺比其他篾匠付出了更多的努力。

为什么只有我看不见?

1968年出生在玉屏侗族自治皂角坪街道枹木垅村的龙林,在3岁时,因为高烧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,永远失去了光明,在床上躺了半年,才渐渐回到正常生活。他虽见过光明,可光明却未曾在他脑海里留下任何记忆。

小时候的龙林,有母亲照顾饮食起居,有弟弟带着走家串户,日子还算好过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龙林开始因视力障碍和家庭贫困而苦恼。

“闲下来的时候,躺在床上就会想,为什么只有我是看不见的,我的命为什么是这样的?”龙林回忆起童年,“那时候喊村里人带我上街赶场,他们进店铺吃东西,我只能在外面等着,等他们吃完再和他们一起走。有一次,我从父亲换下来的衣服里摸出来一块钱,被他狠狠责骂。这之后,我就想,我一定要自己努力挣钱,不要再向别人伸手。”

因为平时帮着父母干农活,龙林积累了劳作经验。12岁那年,他第一次用给麦子脱粒的劳动换来了报酬。虽然钱不多,却开启了龙林用双手改变命运的开端。

竹编品“开路”

一次,外公向往常一样来到龙林家里砍竹做编织,龙林脑袋里萌生了一个想法:我是不是也可以学习做竹编品卖钱?当他向外公提出想学习时,外公却给了他“你眼睛都看不见,学什么学”的回应。听后,龙林没有沮丧,反倒是不服气。

“不教我学,我就自己学!”龙林说,他悄悄地去砍竹子,然后拿起竹编成品躲在楼上,小心翼翼地拆开,用手摸索,在心中思考,再尝试自己编。为避免被人发现、听到嘲笑奚落,他会悄悄地把成品放回原位,打扫干净房间。

渐渐地,龙林真的能做出一些竹编品了。他拿给别人看时,还得到了夸奖。“他们说我编的比别人编的还要好。”龙林从旁人的夸赞中得到鼓舞,开始从摸索向“量产”转变。沉浸在编织中,龙林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。

“一点都不觉得累,心里很开心,手割出血了,拿布包一包,继续编。”龙林说,有一年冬天,他一直沉浸在竹编中,准备去睡觉时,才发现自己腿冻僵了,几乎站不起来。

龙林带着竹编成品上街售卖时,总是很轻松,因为在路上就会被抢购一空。“觉得很开心,因为我也可以挣钱了。”龙林说:“妈妈总是担心我以后怎么办,现在她可以放心点。”龙林找到了一条路,一条用双手换来尊严与自立的路。

走向远方

生活总是充满了变数。外出务工潮的到来,务农人的减少,竹编品渐渐缺少市场。但龙林的竹编手艺也没有荒废,而是用来帮助村民。日子一天天过去,龙林一直在母亲身边,砍柴、挑水、做饭、忙各种农活……

随着2007年、2008年我国《残疾人就业条例》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人保障法》的出台,在“集中安排残疾人就业”政策的施行下,玉屏残联也开始组织盲人进行盲人按摩培训。当玉屏残联找上门,希望龙林去参加培训时,龙林却拒绝了。

“家里养了好几头猪,妈妈一个人太累了。”龙林选择留下来挑水,为母亲分担。都说孩子是母亲的生命之锚,但换一个角度看,母亲何尝不是孩子的生命之锚呢。

不久后,母亲去世了,龙林开始思考自己今后的生活。他在玉屏和铜仁学习了盲人按摩的手法和理论后,便摸索着到广东的盲人按摩店打工。在那里,龙林发现原来这世界上还这么多盲人,他感慨:“他们都能靠自己的双手挣钱,这么一想,我心里也没那么大压力了。”

当龙林第一次领取到1500元的工资时,他很激动。“虽然不如其他同事多,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。”龙林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创造更多的业绩。此后龙林不断钻研按摩的技艺,辗转浙江、江苏、湖南等地务工,靠按摩挣钱。

2019年,龙林得到了玉屏残联3万元的残疾人创业扶持资金,他在玉屏步行一街开了一家盲人按摩店。后因生意欠佳,不得已停业。

经济上有低保金,生活上有弟弟弟媳的帮忙,龙林目前的生活还算过得去。但他依旧在寻找按摩工作,前段时间又去到湖南新邵务工。他总是说:“趁着现在还能动,多挣一些钱心里踏实些。弟弟弟媳和我差不多年龄,以后老了,多些积蓄,日子能好过些……”

闲时,龙林在风雨桥上聊聊天,在乡邻家搭把手干点农活,因为为人和善、肯帮忙,龙林也收获了很多和睦乡邻。龙林总是说,身边的人都对他很好,这何尝不是因为他自己也很好呢。

身后有影子,眼前有光

被问起去外地务工的路上有遇到什么困难时,龙林说:“没问题,弟弟送我上车,在车上找列车员帮忙,下车了可以找安保人员帮忙打车,总是能够安全到达。”龙林说得轻松,但怎么可能一帆风顺。

有一次去浙江一家盲人按摩店打工,几天后,老板觉得龙林的技术不好,不想要他,让他立刻走人。因身上没钱,又没找到下家,只好折返回按摩店休息,晚上,因为天冷,老板又将棉被都拿走了,龙林因此落下慢性支气管炎的毛病。

被出租车司机骗钱、在车站坐整夜、被保安骂,龙林都经历过,但是他总是轻描淡写一笑而过。比起去描述自己经历的困难与挫折,他更喜欢讲述自己不愿意伸手、出去务工挣钱的事情,比起描摹身后的影子,龙林更想去追眼前的光。

一审:肖咏

二审:林秀姜

三审:文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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